Dec | 请授予我们眼睛吧!为我们的大脑赐予眼瞳

血源诅咒

啊,科斯,又或是科斯穆……
您听不到我们的祈祷吗?
正如您对愚笨的罗姆所做的一样,
请授予我们眼睛吧。
为我们的大脑赐予眼瞳,让我们克服野兽的愚蠢。

使这无尽泥沼,不再障目。
清朗宇宙,在我眼前!

——《血源诅咒》

自7月的某个周末开始血源,用了差不多半年时间终于断断续续的打通关了。血源作为多年前发售的ps独占游戏,在没有接触过魂游的受众中,知名度相比于黑魂只狼和环实在是不高。以至于我在为了不浪费开的会员,查找了很多二档会员的游戏推荐帖子时,才偶然得知了这款游戏。

正如前文所言,看到简介里的维多利亚时代背景、哥特美术风格、克苏鲁神话体系,我就感觉我无法拒绝了,以至于即使我仍然抱有一种对魂游难度的恐惧,却仍然被这个设定深深吸引了。

其实在此之前,我对已知的 FS 社的作品都没有太大的兴趣:魂和环的中世纪奇幻的背景设定不太吸引我,狼的日本战国背景我稍微有一些兴趣,但年初玩了一点之后,一方面没能弄明白这个较为复杂的战斗机制和死亡惩罚;另一方面我作为魂系新手一直在死,把认识的人都死出龙咳了,搞得我负罪感很大,于是关了游戏不太好意思打开了。

但如果在我的任何一个年龄段问我最喜欢的游戏时代背景,我都会说维多利亚时代。出于对维多利亚时代背景和蒸汽朋克风格的偏爱,我一直很喜欢客观来说称不上杰作的《刺客信条·枭雄》。另外我也一直觉得,如果有游戏以克苏鲁神话体系为蓝本,一定要佐以高难的游戏难度,才能给予玩家不可名状的恐惧与沉浸式的体验。而在高难度这方面,魂系无出其右。

因此当我发现血源时,我唯一的感想就是:这不是我素未蒙面的妻子吗?FS 本社出品的维多利亚时代克苏鲁背景的正统魂系游戏,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存在吗?这么多年它就在那里,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听过它的名字呢。

而在真正从亚南猎杀之夜的黄昏醒来时,我意识到这部游戏不但满足了我对这瑰丽的艺术风格的全部设想,甚至比我想象的更加完美。

我对《黑暗之魂》系列不太感兴趣的原因之一,是觉得它的战斗系统过于保守和笨重了。不死人厚重的铠甲,沉重的盾反,慢节奏的战斗实在不对我的胃口。而血源的战斗系统使用了截然相反的设计:轻便优雅的猎人帽与长风衣,灵巧的滑步,象征进攻的快节奏枪反代替了缓慢的盾反。虚血设定更是完美呈现了游戏的死斗感,无论是游戏氛围还是战斗机制都在强调进攻——枪反处决,抢血拼杀,极致的战斗手感和攻击反馈简直能让玩家逐渐融入亚南的疯狂。血源的一大完美之处,正是这份精巧的战斗系统与故事设定的极致融合。

另一个完美之处,是将魂系高难的战斗符合游戏氛围的恐惧和压迫感。在游戏初期,提供的是最为原始的恐惧:我作为魂系新人,一开始在亚楠走得胆战心惊的,反反复复试了初始武器后换了最趁手的锯肉刀,面对篝火晚会坐牢一整晚之后终于清场。那时候在亚楠中心走路,拐角窜出一个兽化村民都能给我吓个半死。初次去旧亚楠,机枪哥和怪物的压迫感强得我大半个月没打开游戏。换个游戏我可能早弃游了,但这个美术风格这个背景设定实在让我欲罢不能,以至于最后还是重新点开游戏继续跑图。

我渐渐不再感到害怕了。我能感受到我在逐渐熟悉战斗,枪反,蓄力背刺,内脏暴击,抢血拼杀。恐惧之后逐渐染上疯狂的显然不仅仅是游戏里的猎人,还有游戏之外的玩家。

你会发现你不可避免的沉溺于亚南的血疗,沉溺于猎杀。在初期的恐惧之后,你会本能的选择尝试更为激进、更为疯狂的战斗方式。我至今记得我在练习一周末枪反、反复失败之后终于打败神父的体验——肾上腺素的飙升、加速的心跳,极度爽快的战斗反馈令我握着手柄的手都在颤抖。

而在游戏进程推进过半后,原本掩藏在教会、血疗和兽化病之后的,真正庞大的克苏鲁神话体系逐渐被揭开。在玩家克服最为原始的恐惧之后,又得以品尝这份不可名状的恐惧和疯狂。复杂宏大的世界观得以在碎片化的叙事与无尽的猜想中透露一二;人类的希冀、神明的渴求,得以在晦暗难明的猎杀之夜窥见一隅。

We are born of the blood, made man by the blood, undone by the blood.
我等因血而得以为人,因血超越人之身,又将因血而痛失人之身份。
Our eyes are yet to open...
无知的人类啊……

Fear the old blood.
敬畏古神之血。

我始终认为,血源是一份真正的、瑰丽的艺术品。即使在魂游中,这种独一份的设定、氛围、美术风格和战斗机制,也足以让它成为我心中的朱砂痣。能够游玩到这份当之无愧的第九艺术,是我人生中的幸运。

《国家的囚徒:赵紫阳的秘密录音》

近一年一直想了解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各国民主化进程。如果说在读这本书之前,我抱有的疑问是:当时的中国是否有可能避免六四流血事件,是否可能借助天安门事件实现政治体制改革,进而实现民主化?那么很遗憾,在读完这本书后,我的结论是,不存在这样的可能。

如果仅读第一部分关于天安门事件的叙述,会觉得回头看似乎有无数契机可以避免这场流血事件:赵紫阳外访朝鲜导致保守派发表四·二六社论对学潮的定性;五月赵紫阳与戈尔巴乔夫会面当中的言论,令赵在邓小平处失去信任;乃至当局内部决定武力镇压学潮后,未能成功促使万里提前回国,交由人大扭转局面。

但读到后面会发现,仅仅是经济体制改革,就屡次因中共内部的保守派受阻。这份受阻不仅是政治决策层面,在赵紫阳作为胡耀邦的继任就任之后,更已逐渐成为对赵的政治斗争。而不同于胡耀邦的政治人脉,赵几乎是孤立无援的,他唯一的、强力的支持者,就是扶持和支持他进行经济体制改革的邓小平。然而书中已经言明,邓极度反感游行示威和西方的三权分立制度,认为苏联式的集权体制是具有优越性的。因此即使赵不曾在与戈尔巴乔夫会面后失去邓的信任,也无法改变邓对于学潮的态度。而八十年代进行和推动的政治改革,在中共高层的重重阻力与反对下也几乎落为行政改革,无从在政治上实现民主化和现代化。

虽然赵一再强调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中国和文革时不一样,也一再强调决策需要有会议、党内表决的背书。他尤其强调,自己卸任总书记、被内部审查的过程不合党章规定的程序正义,但我实在想问共产党什么时候有过内部民主和程序正义?胡的卸任、赵的上任不也是邓小平钦点的吗,任期内的决策不也都是内部的老人拍板,要是在这时候突然符合党章办事,我才觉得稀奇呢。

因此还是难免觉得赵紫阳有点儒,非要对这个共产党从一而终。作为八十年代被抹去的真正经济体制改革的总设计师,在他讲经济改革时也觉得他被中共那套语言体系腌入味了,反而是谈政治的时候能说上一些人话。我曾经被他已失去政治权力后、在广场劝学生停止绝食的话语所打动,但这本书中,最让我痛心和无力的是下面这一段:

“我当时讲这些话,无非是劝他们停止绝食,他们还年轻,要爱惜生命。因为我明明知道,他们的行动虽然得到国内外广泛的同情,但对于持强硬态度的一批老的领导人,是起不了作用的。即使继续绝食下去,甚至死几个人,他们也会无动于衷的。”

……何等的血债。

爱乐之城

我将要给自己下一个无性恋的定义。回顾完自己近几年的人生,我意识到自己几乎已无法产生爱这种情绪。爱是一种造神,是将凡人的血肉覆上金身。我不再认为会有人类值得让我投射这样的情感,因此我对爱,尤其是异性恋叙事下的爱不屑一顾。

但我仍然能感受到遗憾,浓烈的遗憾是一种痛觉。

我得到了某几个瞬间的短暂共情:我能理解 Mia 为什么在圣诞夜推开那间酒吧的门,因为我在第一次听见时,被那段独奏的旋律深刻吸引;因此在五年之后,Mia 与丈夫走进 Seb 的酒吧,Seb 再次弹奏那段旋律时,我在那段蒙太奇的开头,体会到了胸腔当中沉闷到让人落泪的痛觉。

“——如果回到最初那次糟糕的见面,我会在与你擦肩的那一瞬间吻向你。”

这就是我被爱乐之城打动的全部内容,这份共情太过浓烈,以至于我无法忽视、无法忘怀。我对其余部分一概不关心,比如经典异性恋问题之他们为什么明明相爱却没有在一起。我根本不认为长厢厮守是一种美满的结局,而他们在这段感情中已经拥有了比这珍贵太多的东西。

另外我仍然认为这是一个成年人的童话故事,关于梦想的叙述只能打动我一点点,因为金手指的光好耀眼!